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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往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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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感謝校對君的高中語文老師為本章內容答疑解惑。

2002年,八月

赫敏坐在沙灘的一塊巖石上,等待著金斯萊叫她回去餵俘虜喝下活地獄湯劑。她坐在那裏,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顧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找尋著任何她可能錯過的東西。

經過昨晚發生的一切,她斷定德拉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被她吸引了。畢竟,他說她"迷人",把她比作"墓地裏的玫瑰",還說自己"措手不及"。她輕輕一哼,心想要不是他當時正喝著當晚的第三瓶火焰威士忌,他還會不會承認這種事。

他的生活中並沒有什麽親密關系。不管她的身體對他來說是否符合"有吸引力"的一般標準,在感情方面,他在她面前都是脆弱的。

她也認為,他們昨晚沒有發生性關系可能是最好的一種局面。

現在,他的興趣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火焰,一旦燒得太旺,她就必須控制勢頭。既然她已經吸引了他的註意—這一點似乎是不可否認的—她就得謹慎行事。關鍵在於,要小心地把他的興趣培養成某種他無法自控的東西—某種他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某種讓他對之渴望到勝過一切的東西。

她得徐徐圖之。

德拉科非常有耐心。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願意說謊、操縱、殺人、爬到任何必要的位置。覆仇—贖罪,又或者是任何促使他與鳳凰社結盟的動機—是他願意為之等待的東西;為了它,他心甘情願忍受痛苦,做出犧牲,直到終有一天達成目的。

試圖把他的野心抱負和隱匿偏執導向她自己,是一種極其可怕的冒險。正如西弗勒斯所說,她既有可能借此拯救鳳凰社,也同樣有可能將它徹底摧毀。

她只要一想到這裏就感到驚恐,胸膛緊繃起來,仿佛呼吸被海風偷走了一般。她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強迫自己慢慢吸氣。

她能做到。她能做到,因為她必須這麽做;因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能贏得這場戰爭。

直到昨晚之前,那種認為她能夠操控他的想法充其量還只是一種妄想和理論。

直到她感覺自己被卷入了馬爾福那肆無忌憚的關註所形成的暗流之前,那種自以為能利用自己的—"情感上的親密"來換取戰爭勝利的想法,似乎還根本就是荒謬的。

他太過克制了,就算是喝醉了也一樣。甚至連吻她的時候也不例外。他沒有沖動,也沒有過於急切。他的情欲並沒有直接爆發出來。相反,那更像是一團悶悶燃燒著的火焰,一種在暗中生長、在地底燃燒的烈火,蔓延著,等待著,直到熊熊升起,將地面的世界燃燒殆盡。她懷疑,他對某些事情的欲望甚至比他自己所意識到的還要強烈得多。

她在心裏仔細地籌劃著下一步行動。

下次見到她時,他會更加謹慎。他可能會試圖強迫她遠離自己,並重新拉開距離。這也許會對赫敏有利。

畢竟,還有什麽是比禁果更大的誘惑?他越是想著她—想著要在她身邊謹慎小心,想著他不應該占有她—她就會越吸引他,他就會越想要她。

至於她自己也同樣想要他的這一事實…

赫敏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咬著拇指的指甲。

她也會利用這個事實的。如果這種緊張的關系對於雙方來說都是真實存在的,那他就更難克制自己了。反正她也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去假裝。她太缺乏經驗了,所以她才會把自己所感受到的渴望也包含在她的"表演"裏。

她對著自己苦笑了一下。

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她連自己的靈魂都不惜出賣。因此,把自己的感情當作籌碼應該更容易才對。

"應該"…

不知為什麽,現在就算是找借口去合理化一些事情,也並不總能阻止它們帶來的傷害和痛苦。

巖石尖銳的碰撞摩擦聲拽回了她的思緒。她轉過身,見比爾正朝她走來。

"金斯萊派我來找你,他那邊結束了。"比爾說。

赫敏擡頭望著他。戰爭讓這位韋斯萊家的長子滄桑了許多。曾經那個自信鮮活、沈穩冷靜的解咒員已經被時間磨成了一個滿臉嚴肅而憂郁的男人。

亞瑟被盧修斯的詛咒擊中時,比爾正在和他一起執行任務。自那之後,他心中的某種東西就被內疚感深深壓抑。他在工作中冷酷、可靠、機械,仿佛生活裏只剩下了工作。赫敏偶爾就詛咒研究的問題請教他時,他從不閑談,不開玩笑,也不隨意發表評論。就連西弗勒斯給人的感覺都比他更親近些。

赫敏站起來跟在他身後,沿著海灘走向洞穴。忽然,比爾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赫敏等著他開口。

"加布麗—"比爾剛開口便又猶豫了。"芙蓉很擔心她。"

赫敏沒有答話。她不知道關於那個女孩的事情,自己能說些什麽。

"她到底在做些什麽?"比爾問。

"她攔截了湯姆派往歐洲其他地方的信使。"赫敏小心地措辭。

"這我知道。但她是怎麽攔截的?"

"她沒告訴過我。"赫敏說。"你得直接問她或者金斯萊。"

"我猜她跟那些人上床了。"比爾突然說道。他臉上的表情生硬得仿佛是石頭雕刻出來的一樣。"我猜,她應該是先和那些人上床,然後趁他們睡著的時候把他們綁起來,折磨他們。"

赫敏抿緊雙唇,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沈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說道。"我只負責治療她帶回來的俘虜。至於她具體用了什麽方法,我也不知道。"

比爾明顯地繃緊了下巴。"需要治療的地方很多嗎?"

赫敏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擡手擦了擦鼻子。

"沒有什麽永久性損傷。"她輕聲說。

比爾默默地站在原地,片刻後轉身繼續向前走。赫敏跟著他回到洞穴前,走下樓梯。

她走進房間時,俘虜仍處於吐真劑的藥效影響之下。他癱坐在椅子上,腦袋聳拉在一邊。

赫敏走上前對他施了一道診斷咒。

"我們會贏—會贏的。而你們會死無葬身之地。你們所有人都會死…"他在呼吸的間隙裏低聲喃喃。赫敏檢查了診斷結果,發現金斯萊在用了吐真劑的同時還讓他服下了某種致幻魔藥。她目光銳利地看向正在伏案寫著筆記的金斯萊。

"這些魔藥的化學反應會導致永久性的狂躁和強迫行為,"她指責道。"你應該事先問我一下。"

金斯萊擡頭看了她一眼。

"我已經咨詢過另一位魔藥師了。"他平靜地回答。"審訊並非你的專長。這個俘虜懂得大腦封閉術,所以需要對他采取額外措施。"

赫敏咬著舌頭,轉過身來查看椅子上的男人。診斷結果顯示他的大腦出現了重度發炎的跡象。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在包裏翻來翻去,想找出什麽能夠消除這些癥狀的東西。這種炎癥不是常見反應,她那備滿魔藥的儲藏室也不在此處,所以選擇非常有限。

一番思考後,她想出了辦法:經過蒸餾的比利威格螫針黏液混合一滴嚏根草糖漿,可以讓大腦冷卻降溫。她迅速將兩種原料混合在一個小瓶中,然後扶著那名俘虜的頭向後傾斜,好讓他服藥。

他的眼白向後翻著。當她把藥瓶湊到他的嘴邊時,他緊緊閉上了眼睛和嘴巴。

"喝吧。"赫敏柔聲說。"這會讓你的腦袋舒服些。"

他睜開一只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睜開了另一只眼。她看著他的瞳孔突然放大,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我記得你,"他說,"你是波特的婊子。"

"你得服下這個,否則會有腦損傷的危險。"赫敏對他的侮辱不為所動。

他張開嘴,喝下了魔藥,隨後發出一陣低嘶,輕輕搖了搖頭。赫敏重新施了一道診斷咒,看到炎癥迅速消失。

她又回頭看了看他的臉,發現他的瞳孔已經縮回成了虹膜中央的一處小點。他的目光仍然緊緊地盯著赫敏,眼神卻越來越不安。

"你感覺怎麽樣?"她問。

"冷…我的腦子感覺很冷,但一看到你,我身上就暖起來了。"他的語調呆滯而含糊。

他突然猛地向前一撲。赫敏迅速後退,他的牙齒"啪"地咬合在一起,隨即大笑了一聲。

"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麽?狼人嗎?"她尖聲問道。這是一句反問,倘若病人真有狂狼癥,診斷讀數會清晰明了地顯示出來。

他竊笑起來,臉上還是那副被吐真劑藥效弄得暈頭轉向的表情,但眼睛仍然緊盯著赫敏。

"我不是狼人。但我會記住你的。"他說。"就算你們輸了,我也會記住你的。那個金發婊子,我會殺了她。但是至於你,我想我會問問黑魔王能不能把你留給我。他只不過是可能想讓你活下去,而我將會讓你活下去。"

他目露貪婪,目光一寸一寸地掃視著赫敏,讓她禁不住顫抖了起來。她開始後悔自己治好了他的腦部炎癥。她確實快速麻利地中和了致幻魔藥的藥效,但可能其中出了點差錯,她之前擔心過的強迫傾向已然顯現,似乎還好巧不巧地導向了她自己。

"夠了,蒙塔古!"金斯萊厲聲喝道,站起身走了過來。

赫敏再次掃了一眼那個俘虜,終於認出他來了。格雷厄姆·蒙塔古。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比她高幾屆。

"我們已經從他嘴裏問出所有我們需要的消息了。"金斯萊邊說邊收拾起幾卷羊皮紙。"你可以把他放倒了。"

赫敏點點頭,朝蒙塔古射出一道昏迷咒。他向後癱倒的那一刻,眼睛仍緊盯著她的臉。

當她準備好給他灌下魔藥讓他進入假死狀態時,她安慰自己說,即使最終鳳凰社輸了,這處洞穴也不太可能被人發現。她不會再見到他了。

餵蒙塔古灌下活地獄湯劑後,赫敏把他交給比爾,然後返回了格裏莫廣場。

晚上,赫敏來到棚屋時,發現德拉科沒有留下寫有情報的羊皮紙。她站在屋子裏等了幾分鐘,想知道他今晚會不會出現,讓她檢查疤痕組織的情況。

獨自等待了十分鐘後,她離開了。

她不確定他這是什麽意思。也可能的確沒有什麽新消息,但她心中的擔憂就是無法消散。她擔心這就是今天早上她所作所為的報應。她盡量不讓這件事對自己造成壓力,並安慰自己:要是真有什麽緊急情況,他早就已經告訴她了。

不再需要每天晚上治療德拉科,她頓時覺得自己的計劃陷入了停滯。她發現自己經常想起他。而且這種"想"無關戰略。她只是想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想知道他背上的傷疤有沒有讓他生氣惱怒。

她不斷地重新評估分析著他們的接吻過程及其後果,直到她覺得自己有點發瘋了。

她沒有辦法得出任何結論,這讓她感到心煩意亂。整整一周,她發現自己很難集中精力,也難以入睡。

她已經放棄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了。哈利通常整晚都和金妮呆在那裏。不過,哈利和金妮在一起的時候居然可以安然入眠—這效果堪稱卓著。他的情緒已經連續好幾年沒有這麽穩定過了,最近的夜晚,赫敏也很少在客廳裏遇到他。這些自鄧布利多死後折磨了他多年的壓力,似乎頭一次得到了緩解。

赫敏開始在她能找到的任何一張空床上或訓練房裏睡覺。她堅持鍛煉,一心想要增強自己的耐力。

又一個周二到來的時候,她非常緊張。幻影移形去棚屋前,她還特意服下了一瓶緩和劑。她不知道這次德拉科會做什麽。

來到棚屋後,她站在屋內等待著,腳掌無意識地敲著地面。然後她忽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卷羊皮紙。

她盯著它瞧了片刻,走上前拿起來展開。情報裏寫著食死徒即將在下周進行的突擊搜查,還有詛咒的反咒信息。

並沒有針對赫敏的內容。

—並沒有她所期待的、他會留給她的私人便條。

她輕輕嘆了口氣,離開了棚屋。

整個八月剩下的日子裏,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為此感到萬分焦慮。兩人之間這種刻意、持續的沈默,宛如螞蟻噬咬肌膚一般折磨著她。她不斷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不斷質疑自己的結論,又不斷得出新的結論。也許她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也許他就是在故意躲她,因為他害怕她再以那種方式誘惑他。

她左思右想,卻無法真正下定論。這一切究竟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

而最糟糕的是,她想念他。她不太願意對自己承認這一點,但她無法不去承認。為他治傷、與他交流,都已然成為她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而這一切戛然而止,留給她的只有一種深刻的缺失感。原本,她能經常與之見面的人就並不算多。

她不斷地回想著他們過去的互動,不斷地重新評價他這個人,以及他所有的行為。她困擾不已,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她需要他繼續幫助鳳凰社。

她也需要研究他、分析他。這是她的工作。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需要想念他—她堅定地告訴自己。這完全是她個人情感上的敗筆。

九月來臨。而他每次仍然只是留下一卷羊皮紙,從未現身。

赫敏開始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碎裂了。

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當然,他的做法確實很聰明。倘若易地而處,她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事。可即便認識到這一點,也無法解決"她該怎麽辦"這個問題。

她只能懷揣著越來越渺茫的希望,在每次的例行采藥後來到棚屋。

正如馬爾福警告過她的那樣,英格蘭越來越多的鄉野山林都被添設了反幻影移形保護咒。幾周以來,赫敏一直盡量避開那些地方,到其他目的地去采藥。然而最終,保護咒的屏障覆蓋了她所有的采藥地點。她也盡力找到了幾處新的地點,但有某些關鍵的原料,她仍無法采集到足夠的數量。

在手頭的白鮮終於用完後,她放棄了繼續避開那些地方,孤身冒險進入了一片設有保護咒的森林。她第一時間施放了所有她知道的檢測咒語,並時刻保持警惕。當她正在她所找到的第三處大片白鮮叢中采集的時候,森林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她立刻收起所有東西,然後飛快轉身,向四面八方重新施放檢測咒。然而沒有任何反應。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此刻,她距離反幻影移形區域的邊緣足足有一百英尺遠。她平靜地朝邊緣處走去,盡量不流露出一點異色。她一手拿著銀刀,一手拿著魔杖,小心翼翼地穿過蕨叢。

那些東西正等待著,一直等到她離保護咒邊緣足夠近、感覺到了逃離的希望的時候。

剃刀般鋒利的牙齒突然咬進了她的右腿後部。她低低尖叫了一聲,扭頭便發現一只不知何時從黑暗中躥出的蓋特拉西[1]幽靈犬咬傷了她的小腿。

"熒光閃爍!"她厲聲念出咒語,那只巨犬便立刻松開了她的腿。赫敏沒有停下來檢查傷勢,而是舉高魔杖,尋找其他生物的位置。蓋特拉西喜歡成群活動。

而且通常來說,它們對成年人類的攻擊性並不算強。

正當她小心翼翼地轉身查看時,突然有什麽東西從頭頂的樹上直直撲了下來砸在她身上。她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到那只吸血鬼蒼白的皮膚和細長的尖牙,就被它擊倒在地。吸血鬼用手抓住了她那只抓著魔杖的手的手腕,把她死死按在地上,尖牙立刻紮進了她的肩。

赫敏想也沒想,猛地揮起那只唯一自由的手,將她用來采藥的銀刀刺進了吸血鬼的太陽穴,隨後掙脫了束縛。她立刻站起來,飛快地跑過了保護咒屏障。

再次落地時,她差點癱倒在懷特克洛夫特那條小河的中央。

這可不是什麽理想的幻影移形目的地。她茫然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不明白為什麽她第一個想到的地方會是這裏。她仍在大量出血。吸血鬼的尖牙在第一次接觸時就向她的血液中註入了抗凝血毒液,赫敏從它身下掙脫時又嚴重地撕裂了肩膀。當她站起來試圖弄清自己具體方位的時候,她的整個肩膀都已經鮮血淋漓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那裏的出血量也不小。

她沒有力氣再幻影移形了。

一輛汽車從橋頭開了過來。赫敏笨拙地躲進橋下,直到汽車完全駛過橋面。她身邊確實有能夠治愈自己的藥品,但她並不喜歡在昏暗無光的橋底做這件事。

她看了一眼腕表。現在離她應該去取德拉科信件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她嘆了口氣。他也很有可能提前一晚就把羊皮紙留在那裏了。

她對自己施了一道幻身咒,用力壓住肩上的傷口以減緩流血速度,一瘸一拐地朝棚屋走去。

如她所料—當她推開門的時候,羊皮紙已經安然躺在桌子上了。她微微翻了個白眼,用那只血跡相對較少的手把羊皮紙塞進了背包。

赫敏重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給自己施了診斷咒。她已經失血過多,如果不盡快止血,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開始頭暈。她從急救藥箱中拿出一卷繃帶,用咒語讓它緊緊纏上自己的小腿。她必須先處理肩部的傷口。

她扭著脖子,試圖看到傷口的確切位置,但這個動作卻扯到了傷口。她發出一聲吃痛的低嘶,隨後變出了一面鏡子。吸血鬼留下的傷口在她的肩頸之間。當她掙脫時,尖牙又在鎖骨上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離頸靜脈和頸動脈只差毫厘。

赫敏割開襯衫,施了一道清潔咒,笨拙地對著鏡中左右顛倒的映像開始治療。她用手指捏碎新鮮的白鮮葉子塞進傷口裏。新鮮白鮮的效果並不好,尤其是整片的白鮮葉,但她此刻並沒有藥杵。她一邊繼續處理傷口,一邊口嚼了幾片白鮮葉。

她一只手抓著襯衫,攥成一團按壓住傷口,另一只手開始配制一種可以起凝血作用的口服藥劑。她現在無法熬制魔藥,但她的包裏有蓍草和莫特拉鼠汁。她熟練地揮了幾下魔杖,不同的原料迅速混合在一起,她立刻把藥吞了下去。過了一分鐘,她肩膀的流血情況開始好轉。

她渾身是血,下方的地板上也積了一灘相當大的血泊。但她沒有理會。等治好了傷,她自然會把棚屋打掃幹凈的。

她對著鏡子把傷口裏的白鮮葉拔了出來,又施了一道清潔咒,重新評估了傷勢。吸血鬼的咬傷至少有一項好處,那就是容易愈合,也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她從靠近鎖骨的地方,也就是撕裂傷口最淺的地方開始,低聲念咒縫合皮膚。

她的動作剛進行到一半,德拉科突然幻影移形出現在房間裏。

看到她的樣子,他的臉色似乎有些發白。赫敏卻雙頰一紅,緊接著就後悔剛才把襯衫割開了。隨後她又哼了一聲,因為此刻她渾身血紅—除非德拉科有某種奇怪的癖好,否則他可能根本不會註意她的衣著。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然後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我之前在采藥。"赫敏冷淡地回答。她的視線重新移回到鏡中的自己,繼續治療。"抱歉。我走之前會把地板打掃幹凈的。"

"你還好嗎?"他問。

赫敏突然大笑了起來。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像這次一般離死亡那麽近了。此刻,她還在因為失血的緣故而有些暈眩,她的血還在不斷地滴在他這間破爛棚屋的地板上,而他卻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這在她看來實在是好笑得有點怪異。

"噢,不好。"她答道。"但這些傷沒有什麽是我治不好的。"

德拉科明顯生氣了。

"我告訴過你要小心。"他最後說。

"我一直都很小心。"她方才的愉悅忽然消失了。他曾說過會教她如何保護自己,但在她治好他的傷之後,他卻拒絕再看她一眼。"但你也知道,現在全英格蘭都有反幻影移形保護咒。而我的白鮮已經用完了。對我們來說這是至關重要的藥品。我采藥的時候從沒忘記施檢測咒,一感覺到有任何異樣就盡快離開。但就像你說的,我能活到現在完全是靠命運的仁慈。"她的聲音變得苦澀起來。"看來我的運氣要到頭了。"

"那到底為什麽不像個正常人一樣去買呢?"他問得好像她是個白癡一樣。

"因為,"赫敏的聲音緊繃,帶著一絲尖銳的嘲諷,"我是個眾所周知的恐怖分子。可能你已經忘了。以及—"她打了個嗝,"—我已經一點錢—也沒有了。"

他沈默了下來,只是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發生什麽事了?"他又一次問道。

"我當時在漢普郡[2]采藥。森林突然變得很安靜,所以我施了檢測咒,但沒有任何反應。不過我還是決定立刻離開。就在我快走到保護咒邊緣的時候,一只蓋特拉西突然咬傷了我。我剛把它趕走,又有一只吸血鬼襲擊了我。我殺了它,然後幻影移形逃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懷特克洛夫特。我也不想的。但我已經失血過多,不能再次幻影移形—白鮮香精用完了,沒有白鮮葉我也無法配制補血藥。所以我只能來這裏自己動手治療。"

赫敏的聲音已經顫抖不止,幾乎要哭出來。當她親口講述剛剛發生的這一切的時候,事情突然變得不再有趣,而是開始變得痛苦、恐怖,甚至讓她仿佛再次經歷了一遍。

她只差一點就會在森林裏孤獨地死去,甚至沒有人知道要去哪裏找她,而當他們想到的時候,也許她的屍骨都已經涼了。想到這些,她的呼吸開始越來越急促。

她閉上嘴巴,努力平覆呼吸,打了幾次嗝。

"我覺得我要休克了。"她說。

她的聲音聽起來細小得詭異,像個年幼的孩子。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她很想哭,但她拒絕讓自己哭出來。她已經在馬爾福面前哭過好幾次了。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那種遇到什麽事都會哭的人。

她也很生氣,因為他現在正站在那裏。他明明有無數時間可以現身,卻偏偏選在此刻。她真希望自己當時幻影移形去了別的地方。

"我不會死的。鳳凰社也不會有危機。所以你可以走了。我會在離開之前把所有地方都收拾幹凈,你甚至都不會意識到我來過這裏。"她說。

從戰略上來說,這實在不是什麽明智的話,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他先是吻了她,然後又罵她是婊子。他讓她花幾個星期的時間來治療他,卻只在喝醉的時候向她道謝,然後又在清醒後的一瞬間立刻告訴她他打算去找別的治療師。

然後他又拒絕出現。

他讓她像個白癡一樣想念他,而他可能早就和那些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胸大腰細、身材火辣的妓女尋歡作樂去了。

她討厭他。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此刻渾身是血、歇斯底裏、精神受創的樣子。

為什麽每當她想要讓他走開、留她獨處的時候,他就是不願意成全她?

過了一會兒,她又轉過頭來,對著鏡子治療肩上的傷。他則一直站在那裏,註視著她。

傷口幾分鐘後便愈合了,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疤痕。只要再塗上一些白鮮,它們就會褪色。

她將另外一把椅子召喚到身邊,蹺起右腳,開始解腿上的繃帶。然後她割開膝蓋處牛仔褲的布料,丟進地上的血泊裏,堆那團襯衫的旁邊。

她仔細檢查著蓋特拉西的咬痕。從這個角度很難看清小腿背後的所有傷口。她扭了扭臀部,以便看得更清楚。腿上有兩道較長的劃傷和幾處刺傷。她朝那裏施了一道清潔咒,清除了全部血跡。傷口都不是很深。她不覺得自己會留下疤痕。

她很快就把這些傷口全部治愈了。

擡起頭的瞬間,整個房間似乎都在她眼前旋轉。她向後靠上椅背,合上雙眼休息了一會兒。隨後她重新睜開眼睛,又對自己施了一道診斷咒。她的失血量大約有一品脫出頭,這本應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但她的體重過輕,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了她血容量的百分之十五。

她對著診斷結果眨了幾下眼睛,然後變出了一杯水。她的嘴唇已經有些發麻了。

她在包裏一通翻找,想看看有沒有什麽食物,結果發現了一塊她根本不記得什麽時候塞進包裏的早餐燕麥棒。她喝了一口水,開始吃東西,同時固執地無視德拉科的存在。他仍舊是先前的樣子:站在原地,註視著她。

喝完第三杯水、吃完整塊燕麥棒後,她惱怒地擡頭瞥了他一眼。

"我得在這裏再待上一會兒才能幻影移形。"她瞪著他說。

"你為什麽不能幻影移形?"他問。

她瞪了他一會兒,隨後指了指地板。

"因為失血。我之前被迫從橋邊一路走過來。可能一路上都有我的血跡。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我安全屋裏的白鮮已經用完了,所以我的急救箱裏沒有補血藥。我必須等到感覺足夠穩定之後才能幻影移形。要是我現在站起來,可能會直接暈倒。"

德拉科的臉似乎因為憤怒而越來越蒼白。他不停地咬緊又松開下巴,像極了處於爆發邊緣時的羅恩。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好像對她的存在充滿著怨恨。

他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曾對她有過的任何短暫的興趣。她一直在想念他,渴望見到他,而他似乎在過去的六周裏一直回想著他對她的恨:他一直都恨她;作為一個泥巴種,她只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是對他的一種冒犯。

他大腦封閉術的造詣遠在她之上。

她必須向穆迪坦白,她走錯了棋,導致任務徹底失敗了。

她嘴唇顫抖著,移開目光,開始熟練地清理地板上的血跡。襯衫上的血汙已經清理不掉了,於是她就幹脆一揮魔杖讓它直接消失,甚至都沒有試圖去修補它。

她擡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馬爾福已經悄無聲息地幻影移形離開了。她的嘴唇扭曲起來。她不知道他可以不發出一點聲響就幻影移形。

現在他真的離開了。可她發現自己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感到傷心欲絕。她使勁搖了搖頭,只允許自己極輕地抽泣了一聲,然後繼續清理地面。

打掃結束後,她在包裏翻找著,看看有什麽可以用來變成襯衫的東西。這時他突然再次現身。

"補血藥。"他一邊冷冰冰地說,一邊把一只小瓶遞給她。

她低頭看著瓶子,認出了標簽上西弗勒斯尖細的筆跡。她拔開瓶塞,吞下了魔藥。

房間立刻停止了旋轉,她的嘴唇不也再感到發麻。

"謝謝。"她說完,把一塊布變成了一件白色的T恤,又用除垢咒清理了自己的肩膀、手臂和身體,再把T恤穿上。接著,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收進包裏,起身準備離開。

"看見了嗎?"她指著地板說。"我從沒來過這裏。"

她走屋門,而他仍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1] Gytrash. 一種體型巨大、形似犬類的幽靈生物,尾巴分叉。常出沒於英國各地的山林中,例如蘇格蘭的禁林和英格蘭的新森林(New Forest),奔跑速度極快。

[2] Hampshire. 位於英格蘭東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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